父亲年轻时身体素质很好，就因为近视没能参军。

“你爸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，就是没能当兵。”

沙哑的声音充满无奈。我低头不语。

“长大了去当兵怎么样？”很早他就问过我。

“不要！”

“为什么？”我不记得为什么拒绝，只记得他有些失落。

然而，俗话说得好，有其父必有其子。不知从何时起，突然喜欢上了军旅、军营、军人。我不知道军队吸引父亲的是什么。我的感受则是：阳光，血性，刚毅，朝气蓬勃，能吃苦，敢拼命。但这些，父亲没说。

父亲上夜班，白天睡觉。中午起床后，草草吃个饭。那天回家刚躺下，又从床上跳下来：“什么？你被国防科大录取了？”那天的午饭他吃得津津有味。吃完又一通通打电话，又叫我：“快来和你爷爷说说考了什么大学……”

现在，远方的父亲仍然格外关心我。可通电话的时候，他只会说：“你在学校要好好努力，知道吗？争取有更加优秀的表现。”像是套话，我却依然无比受用。又总说不必牵挂家里。寒假回家才知道，那年爆发猪瘟，所在的食品公司面临困境，他失业了。我把优秀学员证章给他看，他才眉头舒展。我想对他说，爸，别担心，还有我呢。可这些话卡在喉咙里，没能说出口。我把证章留在家里，说：“爸，你替我保管吧。”

2019年10月12日晚上10点48分，这个时间我记得很清楚。给母亲发消息，没回。以往是立刻就回的。第二天早晨果然听说玉林地震。心里咯噔一下，连忙给家里打视频电话。听到老妈熟悉的声音，这才放心。“昨晚地震了，太吓人了，我和你爸钥匙都没拿就跑出来了。可你爸还把你的奖章给抱出来。你看你爸拿着你的奖章晃悠呢。”只见略显疲惫的父亲正端着那个奖章，笑道：“你放心，我好好保管着呢。”我有好多话想说，却哽咽着说不出。

夏休前两天，听母亲说父亲想等我回家后和我一起晨跑，这两天先适应一下，结果伤了膝盖。我听了又心疼又好笑。直到我返校那天，伤还没好。那天母亲有事，他便瘸着送我去几十公里外的火车站。车上一路无话，只听张学友的《遥远的她》。车站停车场的阶梯没有扶手，他就扶着我的肩膀走上来。没想到我也能成为他的支撑。

有时候我想，我报考军校，也许是父亲这辈子最欣慰的事。父与子，当然是生命的接续。然而，梦想的接续，或许才是更重要的接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