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八岁那年没能考上军校,我心有不甘,赌气想要再考一年。父亲和我促膝长谈了一夜,既然心在军营,那就去当兵历练,两年后还能考军校。
火车出发时,母亲一直在哭,我看着她的嘴型也听不清在说什么,父亲站在她旁边不停地递纸巾。车上好多人都哭了,我不想哭,就抱着前运袋,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。袋子里装了好多高中教材,很充实。
等下了火车,同车的人已经很熟络了,说着笑着。我抱着比别人大得多的前运袋,亦步亦趋跟在最后,到部队时,已是深夜。
都已经忘了那晚的月亮,只记得笔直的杨树,整齐的队列,暗黄的灯光。听到班长叫我的名字,我赶忙走到队伍前面。他望着我脸上的汗珠说:“来,我帮你拿行李。”
等到了新兵连宿舍,他脸上的汗珠已跟我一样多。“你来当兵,怎么拿这么多东西,吃的吗?”我弱弱地说了一句:“书,都是高中的教材。”他笑了,一拳擂到我的胸口说道:“内务,体能,队列,有你好受的!好好干!”
班长说得没错。军姿一站就是一个小时,脚跟疼,膝盖打不了弯,汗水顺着指缝向下流,可两腿之间还是露白。做不了引体向上,就从悬垂开始,两分钟、三分钟,撑不下去了再用背包绳把手绑在杠上,班长在身旁站着,看我受不了就用手托我一会,没两三天手上就磨出了水泡。
手上隐隐作痛,连捏被子都不敢用力。我的“软面包”终于让班长忍无可忍,特地在一天早上给我“开小灶”。可他跳到上铺,看到我床上的书,却怒了。
“床上放两本书,被子都铺不平,怎么能叠好?”他坐在上铺,瞪着站在地上的我,顿了好久。
“还有你的柜子,说过多少遍了,不能让书露出来,收拾不利索吗?要是这周咱班内务还垫底,那就是你的锅!”
“满脑子都是学习,你是一个兵!本职工作做不好。两年结束,一事无成!”
整个白天我都浑浑噩噩,犹如梦游,班长却也没有多说什么。
第二天我把所有的书放进了包房,全身心投入到训练中去。还好我的跑步成绩不差,在进行速度训练时我总会申请去加强上肢力量。逐渐地,我的各项素质达到了新兵连中游水平。
终于在一次熄灯后的加练时间,班长告诉我:“这样吧,如果你白天不冒泡,体能训练又达标,那你每晚的加练时间就去俱乐部学习。”
就这样,每晚洗漱结束,我拎着折叠椅,抱着书去俱乐部加班。等到回来时,鼾声已是此起彼伏,连绵悠长了。不知不觉,这习惯一坚持就是两年。
军考刚结束,虽然前途未卜,同窗战友们都在考生集训队的聚餐上极尽言谈放声大笑。临近结束,有战友提议大家互加微信,没有智能机的我只能留下电话号码。战友们笑称我“怪物”,说我“能稳稳地考上”。
所有流过的泪,是一条渡你的河;所有受过的苦,将照亮前行的路,岁月从来没有放弃我们,我们亦不能辜负岁月。最终,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国防科技大学,成为一名军校学员,完成了我人生的重大转变。
军考奠定了我人生的底色,让我在那段最难熬的时光,在那段身体与心灵备受煎熬的时候,明白了自己的潜力究竟有多大。不负韶华,只争朝夕才是青春该有的色彩。